【2016/10/23】痛苦的堅強

我一直認為醫師這行業最有趣也是最困難的地方，就是得面對各式各樣的人，其中當然也包括社會底層的人們…

給各位報告兩名案例，第一則案例是年約40歲的氣質婦人，育有一子的她，初診時說著她最近情緒的失控。原來從今年年初的時候，因為一場病，在求診於多間醫院診所後，她身心俱疲。

她開始終日鬱鬱寡歡，即便家住豪宅、面對美食或親友，她都沒辦法好好放鬆，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從秀氣的臉龐滑落了下來。後來她才緩緩地告訴我她罹患牙周病，她覺得自己還年輕卻得了不治之症。

第二則案例也是年約40歲的婦人，同樣也育有一子的她，其實早在兩年前就遇到連醫師。我還記得初診時她用著生澀的國語告訴我一些事情，原來她是來自越南的新娘。

其實至今我還不清楚她是做什麼的，但我知道她是勞力工作，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，只有夜晚能得到短暫的休息。她的症狀是長年的頭痛，另外還有肩頸疼痛、腰腿疼痛，總之就是痛，然後我記得大概在兩周左右她的頭痛就消失無蹤了，後來她開始帶著朋友和小孩來看診。

大概在一年前左右，有次她回診時突然看起來元氣飽滿，我好奇的問:『為什麼妳最近氣色那麼好?』 她:『最近我把工作辭了，因為我老公生病，所以我得要學開車載小孩。』然後我也跟著她從外籍新娘的角度看駕照考試的制度。

『我很努力學、所以不會覺得很難。』她堅定地說著，但我還是替她擔心筆試的成績。幾週後的晴朗午後，她開著十幾年的福特老車前來看診，當她從白色的車門走出來時，我露出長長的微笑告訴她:『很棒、很棒。我真替妳感到驕傲。』

後來我的重心轉到了皇脈，之後就很少看到她了，畢竟總是物換星移，我知道只有極少數人是會一直跟著的。但是本週晴朗的早晨，她帶著小孩出現在診間，等了兩個小時的她們、走進門後並沒有任何的不悅，相形之下反而是我感到有些虧歉。

在仔細地檢查完她們的症狀後，我問:『最近怎麼了? 為什麼你們兩個都生病?』她滿眼紅絲的眼睛看著我，說:『之前我老公生病，我得要去醫院照顧他，最近他走了，所以我們沒時間照顧身體。』七歲的小朋友低著頭，沉默不語，空氣瞬間靜默著。

『什麼時候發生的事? 我記得之前不是才剛住院?』我問。

『上個禮拜的事情，這個月月底我要送他山上。』她語帶哽咽、平靜地講著，但令我有點訝異的是，她那堅定的眼，還有滿戴鮮紅的眶、卻沒有因此而流下滴淚。

我直直地看著她，嘴巴裡要說出的安慰話卻又收了回來。我在心底想著的是，同樣是痛苦的煎熬，有些人選擇了放棄、但有些人卻選擇了堅毅。我拍拍她的手肘，我告訴她:『以後有什麼需要的話，要記得給連醫師說。』

直到現在，我還在回味著她點點頭、然後載著微笑的光芒。

2016/10/23 黑喬克

#當痛苦來臨

#我們是否能夠一樣堅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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