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的他是年約五十歲的鼻咽癌患者，骨瘦如柴的他曾經是名網球健將，他因為三年前化療放療後影響到腦部，在一年前他開始走路不穩、步行遲緩，需要靠助行器才能走路，嚴重影響生活品質，然而這不是他求診的原因。
初診時的他或許會讓人有些驚嚇，因為他五天來不斷地持續打嗝，而且是非常劇烈嚴重的打嗝，就像是牛蛙在池塘邊鼓氣吐氣一樣。他一邊痛苦地嗝氣、一邊孱弱地告訴我他已經五天沒有好好吃飯和睡覺。
躺在診療床上的他，身體依然劇烈地上下搖動，因為他的嗝逆實在是太嚴重了。我使用的穴位，最重要的叫做天突穴，那是位在鎖骨間的關鍵穴道，因為種種原因，現今已經很少醫師會用了，但是我知道殺牛還是一定得用牛刀。
針灸後他仍舊是止不住地嗝氣，我心裡暗暗覺得不妙。然而他在幾天後回診，他的嗝便完全停住了。
身為基督徒的他，一字一句的敘說著他如同神蹟的經歷，他說:『你知道嗎? 那天治療完回去後，我睡了一個香甜的美夢，夢中基督耶穌居然出現在我面前，然後耶穌輕聲地告訴我他已經派了兩個人來幫我，分別是約翰和雅各，結果醒來後打嗝就止住了。』
經過了片刻的沉默，我露出長長的微笑說:『真是太好了，不過我想...從結果看來，連醫師應該是來救你的其中一位吧!』他用力地點點頭，然後我們都笑了出來。隨後他開始給我講著總總的不適，然後他開朗且慎重地說著:『連醫師，我把命都交給你了。』
面對這樣厚重的信任，我知道我只能全力以赴。但有時候，醫院治療的後遺症，卻是難以挽回的，就像是被原子彈炸過的家園一樣。幾天後，他在雨後的下午與朋友激動聊天後，彷彿又觸動了最深處的開關，然而這次卻無法收拾。
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打嗝是因為放療後神經損傷，當神經異常放電時，他就會止不住地打嗝。我看著他難過地低著頭，用著虛弱的聲音，講著洩了氣的話，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與他的對話。
最後，如果你還想要活得有品質、活得有尊嚴，請不要輕易嘗試醫院的奪命三部曲，因為後果是我曾經賭上醫師白袍都換不回來的。
我想起了第一個、讓人迷失在白色颱風雨夜的曾經。
2016/07/07 連醫師
#我飽嚐了輸家的眼淚
#然後我發誓一定得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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