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是一對70歲的夫妻，他們最初走進診間的模樣我還記得，身形嬌小的S太太走在前頭，不時焦慮地回頭看著先生，然後慢慢地攙扶他進來，等到他咚一聲地坐上了闇黑色的診療椅，影像慢慢地開始出現了色彩..
記憶中，瘦瘦小小的S先生帶著金邊的眼鏡，講話聲音不大，但你卻感覺得出話語的重量，我想這就是博學多聞的感覺吧。太太焦急地說:『我先生是嚴重的糖尿病，除了腳麻沒力以外，食慾非常不好，而且血液的品質也很差，紅血球跟白血球都不夠…』
緊接著，在開始服藥的一周後，S先生的食慾就改善了，開始想吃東西、也吃了比較多食物，當時我看見她鬆了口氣的神情，我知道她是真的很擔心S先生的病情。
後來隨著陸陸續續的回診，S太太也順道給怪醫一併調理，包括眼睛的保養，因為治療需要一段時間，先生總是很耐心地坐在外頭等候，然後兩人一同牽手步出診間，就像蝶鶴情深的背影。
故事的中間我想就不必細數了，因為S先生當過政院的高層，加上曾經在學校教書多年，他對自己的身體很有想法，然而健康並不像做研究，有些時候越傳統越簡單的治療反而比全新科技的治療更來得可靠，可惜的是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一點。
不知道經過了幾個月，兩人一步一趨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診間，直到了秋天來臨，我記得那天是一個繁忙的夜晚…
在候診區的人群裡，我看見熟悉的S太太，我向她點點頭，然後回到診間看下一個診號。診間的銀幕裡我瞥見了S先生的名字，但意外的是，並沒有看到S太太的名字，我心裡充滿了疑問。
於是我請小姐前去詢問:『為什麼妳想要針灸卻沒有掛號..?』 我還記得當時S太太慌忙地說:『我有啊…』『我剛剛有掛號啊…』
我:『只有S先生有掛號，銀幕上是這樣顯示的。』
她:『沒可能啊…我先生他已經走了…』她嗚噎地說。
正當我還沒意會過來時，她又補了一句:『這個月月初往生的…』
幾分鐘後，她和女兒進了診間後，紅著眼眶細細地告訴我前後發生的經過，然後低聲地說:『連醫師，謝謝你…』『真的很感謝你，讓爸爸食慾跟體力有改進…』她們低著頭擦著淚水。
空氣凝結了好一陣子，我想起S先生溫暖而扎實的話語，我握緊起雙拳、好久、好久。
我想起了從前的一蝶一鶴，許許多多的如果、就像是針尖在腦海向上刺，然而最後我卻用力地吞了口水，將它們全下了嚥。
2017/12/10
黑喬克
#她們永遠不知道的
#輸家的滋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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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後來我才知道，原來是她在掛號的時候拿錯卡了，因為剛好她們還沒去健保局註銷，所以系統還是將S先生的資料掛了進來，即便他已經不在人世間。
有人說，或許是S先生在最後的最後，想要告訴怪醫:我的太太和女兒就交代給你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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