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一算，w先生給我治療也將近兩年了，我還記得他來時的模樣。滿頭銀白短髮的他，帶著圓形眼鏡，搭配淺色襯衫和牛仔褲，講話慢條斯理，然後會在講完話後發出爽朗的笑聲，反正就是你永遠都喜歡的那種長者。
初初開始的時候，他是因為高血壓的問題來找我的，當拿出血壓計測量後，我大大地嚇了一跳，畢竟超出200mmHg的血壓實在不常見，他拍拍頭露出苦笑，然後開始娓娓地說出血壓變高的始末。
原來W先生在五年前因為胃潰瘍開始服用西藥，在兩年的密集服藥後，他的潰瘍是好了，但是血壓卻不受限地直線飆升，直到後來是已經達到220mmHg，然而他卻很抗拒服用西藥治療，他說:『我這血壓是吃西藥而來的，誰知道服用血壓藥後，會不會還有其他症狀呢..?』
故事的發展我想各位都很熟悉了，在幾個月的治療，當中我用盡了各式各樣的方法，然而他的血壓依舊停在180mmHg附近，我難過地吞下失敗的苦澀。回德國後，他在妻女的苦勸下開始服用降血壓藥物，在得知藥物即將要吃一輩子時，不由得嘆了好長的一口氣，然而他所擔心的依舊還是出現…
是的，在服用血壓藥之後，他的皮膚開始起疹子，有時候是一片一片的紅腫，有時候卻是小紅點，反正就是癢得他搔不到癢處的感覺，這也是去年秋末W先生前來找我的原因。
他坐在闇黑色的診療椅，從熟悉的眼鏡依舊閃露出信賴的眼光，就像是沐浴在夾雜陽光的雨，讓人溫暖卻又無法閃避。然而我可以很驕傲地告訴各位，在服藥的第一週後，他的疹子就大幅消退，也幾乎不癢了。『連醫師，反正身體就交給你了。』他爽朗地笑著說。
其實本來我是想重新挑戰他的血壓，直到有一天清晨的時候，我突然因為想了很多而醒了過來，我重新整理了思緒，呢喃著:『既然W先生現在願意吃降血壓藥，而且副作用我也幫他收拾好了，為什麼我還要讓他白白再重走一遭呢..?』
於是當天晚上我就把這想法告訴他，我說:『與其我們花很大的精力去賭少吃兩顆西藥，倒不如我幫你把體質調整好，讓身體堅強不被打倒。』他點點頭，然後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。
然而所謂的調理它是一個〝漸〞的過程，並不像治病一樣可以達到立竿見影的效果，甚至有些人根本感覺不到它。我形容它就好像剪頭髮的最後，拿著小剃刀東弄西修，直到設計師拿起鏡子放在你面前，妳才體會到，然後滿意地點點頭。然而中間的過程是需要等待與信任。
不得不說的是，大多數的人往往會失去耐心，只有少數的人才能夠細細品味並察覺。W先生是屬於前者沒有察覺的人，但他從沒有缺席、也不曾埋怨，過程中依舊上上下下，他還是老話一句:『連醫師，反正就交給你了。』
在即將回德國前，他固定地出現在明亮的診間，搭著他的手，我聽著他的脈與心跳。我心裡同時在想著，下次見面，或許是幾個月後了吧，然而這種恰如其分的友情與信任，我深深地感激著。
2017/03/26 黑喬克
#恰如其分的情誼
#與交在手上的信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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